日本“故乡工作假期”制度在推动地方人才振兴中的经验与启示

作者：董顺擘  责任编辑：许家秀  信息来源：《领导科学》2022年第5期  发布时间：2022-05-29  浏览次数： 22709次

【摘　要】日本自2017年开始实施的以吸引城市年轻人移居地方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为缓解地方日趋严重的人口老龄化及过疏化现象正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该制度是以日本相关地方自治体实施的“农村工作假期”制度为基础而设计的，其利用突出地方特色的项目内容、中央与地方多种方式相结合的宣传支持，吸引着希望体验地方生活和希望移居地方的年轻人的关注。日本“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制定与实施，对我国推进乡村人才振兴具有借鉴意义。第一，积极鼓励地方创新人才振兴方式，丰富我国乡村人才振兴措施；第二，以特色产业项目吸引人才，满足乡村振兴对人才的需求；第三，以多种方式宣传乡村振兴政策，吸引更多人才“返乡”“入乡”工作、创业；第四，积极借鉴国外乡村人才振兴经验，更新我国乡村人才振兴政策的理念。

【关键词】日本“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乡村振兴；人才振兴

日本总务省为缓解地方人口老龄化及过疏化现象，进而促进地方振兴，于2017年推出了以吸引日本城市年轻人移居地方为目的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这一制度也被称为“国内版工作假期”制度。“工作假期”制度是一种签证制度，是指基于两国或地区间的协定，彼此承认对方国家或地区的青少年（一般为18至25岁）以休假为目的的入境及为弥补逗留期间旅行或逗留所需费用而附带就业的制度，签证期限一般为3到12个月。实施这一签证制度的各个国家或地区，通过为对方国家或地区的青少年提供理解其文化和普通生活方式的机会，来加深彼此间的相互理解。而“故乡工作假期”制度则是指在城市生活的年轻人利用假期在地方逗留一定的时间（通常为一周到一个月），通过劳动获得报酬，同时通过与地方居民的交流及学习体验在普通旅行中不能充分体验的地方生活。截至2019年3月，日本共有约2600人参加了由“故乡工作假期”制度推出的项目。2019年，日本政府为此提供了5000万日元的预算。实际上，“故乡工作假期”制度并非直接源自“工作假期”制度，而是以相关地方自治体实施的“农村工作假期”制度为基础而设计的。该制度利用突出地方特色的项目内容、中央与地方多种方式相结合的宣传支持，正吸引着希望体验地方生活和希望移居地方的年轻人的关注。日本“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制定与实施，对我国推进乡村人才振兴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以地方振兴措施为基础的制度设计

在日本总务省推出“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之前，日本国内已有地方自治体实施“农村工作假期”制度。最早实施“农村工作假期”制度的自治体是人口1000余人、山林面积占总面积96%、位于宫崎县西部的西米良村。该村为了加强与城市居民的交流，进而促进该村“活性化”，自1998年起率先在日本实施“西米良型工作假期”制度。该制度的运营主体为“株式会社米良之庄”，其职责是确认接受参加者农家的状况，并为向往乡村生活和希望体验农业的大城市志愿参加者介绍需要人手的农家。参加者从事农活得到的报酬为每人每天4998日元（工作时间为7小时，每小时714日元），作为在农村逗留的费用，用于往返交通费、住宿费和餐费。接受参加者的农家从该制度实施之初的5户增加到2016年的10户。截至2016年，已有420人体验过“西米良型工作假期”制度。西米良村之后实施“农村工作假期”制度的是人口为西米良村100倍、有10万余人的长野县饭田市。与西米良村不同的是，该市实施的“工作假期饭田”制度是将关心农业或希望尝试从事农业的人与农忙时节需要帮手的农家联结起来的“援农”制度，即农忙时节参加者可以与农家一起吃住数日，作为志愿者帮助农家从事农活。参加者从事农活没有报酬，但农家负担食宿费。农家可以向真正希望从事农业的人提供各种建议，并介绍支援机构。该制度可以让参加者在每天的生活中，通过从事完全没有经验的农活和乡村生活回顾自身的生活。同时，该市也希望以“工作假期饭田”制度为契机，成为参加者的“第二故乡”或“远亲居住之地”。该制度实施之初（1998年）只有32名参加者，至2010年则达到了425名。2019年4月，共有1203人申请参加由“工作假期饭田”制度推出的项目，接受参加者的农家合计121户。[1]此后，福冈县黑木市、石川县穴水町、岩手县远野市等地方自治体也推出了“农村工作假期”制度。日本总务省以地方自治体实施的“农村工作假期”制度为基础推出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将“农村工作假期”制度的事业范围进一步扩大，除农业相关产业外，还包括制造业、服务业等其他产业。[2]

二、突出地方特色的项目内容

与各自治体实施的“农村工作假期”制度相比，总务省推出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所选择的项目内容进一步突出了地方特色。一是与当地特色旅游产业相关。以冲绳县为例，旅游业作为该县的支柱产业，2018年共接待游客超过1000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7000亿日元。该县在2020年实施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中的6个项目，除1项与农业相关外，其余5项均与旅游业相关。如渡嘉敷村观光协会推出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中的项目主要与渡嘉敷岛的旅游业相关。该岛是被日本指定为国立公园的庆良间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在该岛可以赏鲸、潜水、划船等。该岛实施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参加者主要从事导游、旅游企划等相关工作。二是与当地特产相关。在2020年冲绳县实施的1项与农业有关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项目，就是从事与当地特产——芒果种植相关的工作。冲绳县国头村被誉为日本占地面积最大的芒果种植园。国头村作为实施该项目的自治体，主要接受从事芒果种植、收获等相关工作的参加者。而大分县臼杵市主要募集从事与酿酒相关工作的参加者。该市被誉为“受惠于山海的酿造之城”，酿酒业者根据古法利用本地的水资源酿造的地方酒和烧酒驰名日本。此次募集接受参加者的酿酒业者——久家本店有8个酒类品牌被认定为“臼杵名牌”。又如参加“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相关项目的“东京岛屿农业协同组合”利岛店，主要接受志愿从事与山茶种植有关工作的参加者。利岛被誉为“山茶之岛”，全岛被多达20万株山茶树覆盖。山茶花的盛开与凋落为该村带来了美景，山茶油的产量也占全日本的60%。除了可以从事与当地旅游、特产相关产业的工作，参加者还可以利用休息时间与接受参加者的农家、业者等有关人员就从事的工作进行交流。在休息日，参加者还可以同其他参加者、当地人游览具有当地特色的景观。“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突出地方特色的项目内容最大限度地体现了各地方自治体的魅力，使该制度能够吸引更多感兴趣的以年轻人为主的参加者参与其中，在直接提升其移居地方可能性的同时，也为参加者与地方建立了联系，保留了其日后移居地方的可能性。

三、多种方式相结合的宣传支持

日本总务省、内阁府通过举办联合说明会、开设网站及制作宣传片等方式对“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项目进行宣传与推介。总务省通常以东京、大阪为中心，召集实施“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地方公共团体举办联合说明会，通过联合说明会以及“体验者的心声”对“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概况等进行说明、介绍。在联合说明会上，志愿参加者可以与地方负责人进行更详细的信息交流，如志愿参加者可以得到有关工作的具体说明和地域魅力的介绍，而地方公共团体的负责人则可以了解志愿参加者的具体条件和日程计划等情况。总务省还专门开设了“故乡工作假期”门户网站，对该制度及参加流程、为该制度举行的说明会等内容进行详细介绍，并通过视频和文字两种形式登载曾参加该制度的“体验者的心声”。同时，志愿参加者还可以通过该网站，根据时间、地点检索将要举办的说明会，或根据工作的地点、时间及内容检索适合自己的项目。除总务省在“故乡工作假期”网站发布“体验者的心声”的视频外，2018年5月，日本内阁府大臣官方政府宣传室还制作了宣传片《胜过了观光未达到移居：故乡工作假期》，通过采访总务省官员的形式，利用政府网络电视向民众介绍、宣传“故乡工作假期”制度。除参加与中央各省厅联合举办的说明会外，被指定为实施年度“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地方自治体还开设专门网站，对其所实施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项目进行介绍。如2020年被指定实施该制度的福岛县开设的“工作假期福岛”网站（该网站已于2021年3月关闭），不仅为志愿参加者介绍该制度的具体项目与参加流程，还通过发表对参加者与提供项目者的采访视频对在福岛县推出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进行介绍、宣传。2021年被指定为日本“故乡工作假期”制度项目的岩手县盛冈市也开设专门网站“工作假期岩手”，并在总务省开设的“故乡工作假期”门户网站上设有链接。该网站主要介绍参加该制度相关项目的流程、接受志愿参加者的企业与项目内容、有关参加者对项目感受的“报告”等内容，为志愿参加者了解该项目提供便利。日本还推出了“社会人版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与主要以大学生为对象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不同，该制度主要以三四十岁的社会人为对象。在参加“故乡工作假期”制度的人群中，处于所谓“就业冰河期年龄层”的三四十岁的人所占比例为8.5%。这类人群的定居率为6.0%，约占总定居人数的1.5%。因此，总务省也开始实施以这一年龄层的社会人为目标的宣传活动，扩大其参加规模，为处于“就业冰河期年龄层”中关心移居的人创造向地方移居、就业的机会。

四、对我国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启示

日本实施的以吸引城市年轻人移居地方为目的的“故乡工作假期”制度，为缓解地方日趋严重的人口老龄化正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该制度具有的以地方振兴措施为基础的制度设计、突出地方特色的项目内容以及中央与地方多种方式相结合的宣传支持等特点，可为我国制定乡村振兴等有关政策提供有益的启示。

第一，积极鼓励地方创新人才振兴方式，丰富我国乡村人才振兴措施。一是国家除推动各级政府自上而下贯彻实施乡村人才振兴政策外，还应积极鼓励地方依托自身特点，制定适合自身发展的乡村人才振兴措施。二是国家还应积极总结地方在乡村人才振兴中好的实践经验，对于适合在全国实施的地方经验，在进一步完善的基础上应形成全国性政策进行全面推广，丰富我国乡村人才振兴措施。

第二，以特色产业项目吸引人才，满足乡村振兴对人才的需求。除通过挖掘乡村自身潜力就地培养更多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乡村人才外，还应依托自身资源优势打造特色产业项目吸引人才“返乡”“入乡”，满足乡村振兴对人才的需求。一是依托自身旅游资源优势。乡村旅游是实施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抓手。乡村在打造“旅游 ”产业链的过程中，应积极鼓励青年“返乡”就业、创业，提高乡村旅游相关产业的人才素质。同时，乡村还应积极组织、引导大学毕业生、青年创业团队及相关专业人才“入乡”，并为其投身乡村旅游相关产业创造良好的就业、创业环境。二是依托与地方特产有关的产业优势。与地方特产相关的产业也可以成为地方吸引人才的另一个重要抓手。首先，对于离开家乡进城工作、学习等的人员来说，家乡特产是其忘不掉的“乡愁”，可以吸引其“返乡”从事与家乡特产相关的产业。其次，对于喜爱某一特定地方特产的人员来说，吸引其“返乡”“入乡”从事相关产业，可以实现其梦想。再次，对于从地方特产的生产、销售等过程中发现商机的人员来说，吸引其“返乡”“入乡”从事相关产业，可以为其带来经济效益。

第三，以多种方式宣传乡村振兴政策，吸引更多人才“返乡”“入乡”工作、创业。我国制定了《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等一系列政策文件，为地方推进乡村振兴战略提供了政策保障。国家、地方政府在宣传、贯彻乡村振兴政策的同时，还应更多地面向在外或本地区以外的个人宣传乡村振兴政策，吸引人才“返乡”“入乡”工作、创业。一是国家通过各种媒体积极向全国介绍各地乡村振兴的成功案例以及乡村发生的巨大变化。二是地方政府在春节、国庆节等在外人员“返乡”的重要时间点积极宣传乡村振兴政策。三是地方政府应走进大学，定期举办说明会，宣传乡村振兴政策、自身优势及发生的巨大变化等相关内容，积极为大学生“返乡”“入乡”工作、创业提供相关信息。

第四，积极借鉴国外乡村人才振兴经验，更新我国乡村人才振兴政策的理念。以前述的日本“工作假期”制度为例，日本普通年轻人通过“故乡工作假期”制度“入乡”更多的是以自身对乡村的喜爱以及兴趣为基础，选择符合自身需求的具有特色项目内容的乡村，并通过在乡村短暂的工作、生活经历，以确认自己未来是否适合在乡村工作、生活。目前，我国主要以各种政策支持为基础吸引人才“返乡”“入乡”。随着我国乡村振兴的进一步推进，特别是在人口老龄化及过疏化问题较为突出的乡村地区，应逐步转变乡村人才振兴的理念，除在政策上加以支持外，还应以乡村自身的优势特色项目内容吸引更多喜欢乡村的人才“入乡”，推进乡村振兴。即使其经过一段时间发现此次选择“入乡”的乡村或职业不适合自己，但也与乡村建立了联系，保留了未来直接或间接参与乡村振兴的可能性。同时，其再次选择其他乡村或与乡村有关职业的可能性也较大，未来无论在何地“入乡”、选择何种与乡村有关的职业，也都将为乡村振兴做出贡献。

参考文献：

[1]鈴村源太郎.都市農村交流の新たな取組みと参加者の意識：長野県飯田市の農村型“ワーキングホリデー”を事例として[J].農業問題研究，2007,61(11):29-42.

[2]農林水産政策研究所.わが国における農村型ワーキングホリデーの実態と課題[R/OL].(2005-11-1)[2021-12-10].